我的邻居是一个55岁的男子，说来不信，他从来没有尝到过女人的滋味，有一天，他非不信邪，要去找算命大师算一卦，想知道自己到底还有没有机会。那天早上我出门买油条，正撞见他揣着个布包往公交站走，深蓝色中山装熨得笔挺，皮鞋擦得能照见人影。"小王，我去趟归元寺那边，"他难得主动搭话，眼角堆着笑，"听说那儿有个大师算姻缘特准。"我瞅着他手里那个鼓鼓囊囊的布包，估摸着是攒了些日子的积蓄，心里头有点不是滋味。我咬着油条站在路口，看着302路公交把老张带走。这老伙计在小区修鞋摊干了二十年，手指头比锥子还尖，补过的鞋能再穿三年，可就是不会跟女人说话。上次小区李阿姨给他介绍对象，人家问他退休金多少，他脸憋得通红，最后从工具箱摸出双新鞋垫当见面礼，把人家吓跑了。三天后老张才露面，我半夜倒垃圾撞见他蹲在楼下槐树下抽烟，中山装袖口磨出了毛边，皮鞋上沾着泥点。"大师咋说？"我递过去瓶冰红茶，他接过去猛灌半瓶，喉结动了动："说我命里带华盖，58岁那年有桃花。"布包瘪了一半，拉链上还挂着片黄色符纸。打那以后老张像换了个人。每天收摊就往老年大学跑，报了书法班和交谊舞课。有回我去取鞋，见他对着手机练微笑，嘴角咧到耳根还拿尺子量，说是大师嘱咐"嘴角上扬三分，情缘自会登门"。修鞋摊也添了新花样，钉鞋掌送免费擦鞋，妇女节还给女顾客送康乃馨，搞得王大妈们天天排队。转折出现在去年冬天。那天我加班到半夜，看见老张的修鞋摊还亮着灯，昏黄的灯泡下，他正给个穿红棉袄的老太太钉鞋跟。"张师傅手真巧，"老太太笑得眼睛眯成缝，"我这棉鞋跟掉了三次，就你给钉得最结实。"老张头也不抬："我给您加了三层牛皮底，保准开春都穿不坏。"后来才知道那是三楼新搬来的陈阿姨，老伴走了五年，儿女都在外地。打那以后陈阿姨天天来修鞋摊"报到"，今儿个鞋扣松了，明儿个鞋垫磨了，有时干脆搬个小马扎坐旁边织毛衣。老张的修鞋摊开始飘出烤红薯味儿，陈阿姨带来的保温桶里总装着热粥，两人就着小马扎分着吃，蒸汽把眼镜片熏得模糊。今年开春社区搞相亲会，老张居然报了名。我去看热闹时，见他穿件藏青夹克，头发梳得整整齐齐，正给陈阿姨递橘子。"你们俩咋不自己报名？"我打趣道，陈阿姨脸一红："我们来给年轻人当参谋。"老张嘿嘿笑，手却悄悄帮陈阿姨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围巾。上周六早上，老张敲响我家门，手里捧着盒喜糖。"下月初八，我和你陈阿姨办事。"他鬓角有了白霜，眼角皱纹里却全是笑，"大师算得真准，58岁，不多不少。"我瞅见他手腕上戴着串新核桃，磨得锃亮，旁边陈阿姨探出头："小王快来帮忙看看，喜字贴大门左边还是右边？"现在修鞋摊变成了"张记便民服务点"，陈阿姨织的毛线拖鞋挂了满满一墙。老张依旧钉鞋掌，只是工具箱里多了个保温杯，泡着陈阿姨煮的枸杞水。有回我听见他俩拌嘴，陈阿姨嫌他给顾客修鞋不收钱，老张嘟囔："人家姑娘刚毕业找工作不容易。"末了还是陈阿姨让步："下次收半价，听见没？"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，修鞋机咔嗒咔嗒响，混着陈阿姨的笑声，倒比归元寺的钟声还让人心里踏实。